“我们一直是杂食动物”：为什么“肉类影响者”对我们祖先吃什么的看法是错误的

营养影响者声称我们应该像我们的祖先一样多吃肉。但我们的祖先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吃的

保罗·萨拉迪诺 (Paul Saladino) 赤裸上身，用屠夫锯在牛股骨上来回操作，二头肌凸出。当他最终切断骨头时，一群围观者爆发出欢呼声。他微笑着检查以确保自己正在被拍摄，然后从一块骨头的中心舀了一勺骨髓。然后他把它放进一位热切的年轻女子的嘴里，就像牧师在施行圣餐一样。

萨拉迪诺是一名医生，他是动物性饮食的流行支持者，这种饮食崇尚肉类和内脏，妖魔化蔬菜。通过 TikTok 上的这个视频以及他主持的播客，他向社交媒体上的数百万粉丝宣传吃牛肉、肝脏、骨髓和睾丸的价值。他是 2020 年出版的《食肉动物密码》一书和一本配套食谱的作者。他创立了 Heart and Soil 公司，销售器官补充剂，并与他人共同创立了 Lineage Provisions，销售蛋白粉和肉棒。萨拉迪诺认为，传统的食物金字塔从植物性食品到动物性食品的广泛基础是颠倒的，医疗机构认为高胆固醇导致心脏病的观点是错误的。他说，肉类和内脏是健康、力量和活力的关键。

萨拉迪诺并不是唯一一个追求肉食的人。 TikTok、Instagram 和 YouTube 上充斥着兜售以肉类为主的菜单的网红。就像之前所谓的原始人饮食或穴居人饮食一样，这些饮食避开薯片、早餐麦片、包装面包、苏打水和热狗等超加工食品。但就植物性食品而言，它们比古饮食的限制要严格得多。一些倡导者，其中包括萨拉迪诺和名人冒险家贝尔·格里尔斯，允许食用有限数量的水果，但不鼓励蔬菜，他们认为蔬菜富含对人类有毒的防御化学物质。其他人，例如加拿大心理学家乔丹·彼得森和他的播客主持人女儿米哈伊拉，则主张只吃牛肉、盐和水的饮食。许多人，比如社交媒体名人布莱恩·约翰逊（又名肝王），建议生吃动物产品，包括乳制品和鸡蛋。

众所周知，肉类影响者经常将他们的养生方式描述为“祖先的”，由我们古代前辈所吃的食物组成。他们认为，如果这是我们的祖先吃的东西，那么这就是人体应该消耗的东西。 “如果你的饮食和生活方式与人类和原始人类数百万年的进化相一致，”萨拉迪诺在另一次 TikTok 露面中说道，“这就是人类繁荣发展的方式。”

对我们祖先遗骸的研究，以及对现存灵长类动物和现代狩猎采集者的观察，驳斥了人类进化到主要以动物为生的观点。肉类确实在我们的进化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应该像狮子一样吃东西。真正的人类祖先饮食很难精确地重建，但它们比食肉动物的肉类饮食要多样化得多，这一发现对于今天人们应该吃什么才能保持健康具有重要意义。

公平地说，对于肉食饮食的倡导者来说，科学家传统上非常关注人类进化过程中的肉食问题，撰写我们起源的记者（包括我）也是如此。有几个因素促成了这一趋势。一方面，我们人类在灵长类动物中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我们经常捕猎与我们一样大或比我们大的动物，科学家们对了解我们与其他生物不同的特征特别感兴趣。另一方面，石器和被屠宰的动物骨头比脆弱的植物遗骸更容易保存在考古记录中。还有一个事实是，狩猎动物——尤其是大象等大型、危险的哺乳动物——本质上比采集浆果、坚果和块茎的安静工作更令人兴奋。无论如何，不需要大量谷歌搜索就能找到一堆科学论文和流行文章，宣扬狩猎和吃肉使我们成为人类的观点。

对肉类和狩猎在人类起源中的作用的兴趣有着深厚的根基。查尔斯·达尔文甚至在他 1871 年的论文《人类的起源和与性别有关的选择》中推测了它的重要性。多年来，关于肉食性如何影响人类进化的想法已经发生了变化，但普遍的观点是这样的：大约两百万年前 直立人，我们属的早期成员，开始进化出现代人体比例，腿更长，手臂更短，肠道更小，大脑更大。最早的带有切割痕迹的石器和动物骨头可以追溯到那个时期之前。这个时机表明，锋利石器的发明使早期人类能够屠宰大型动物并获得丰富的新卡路里来源。这种营养丰富的食物在胃肠道中需要较少的加工，这使得我们能量昂贵的肠道组织得以收缩。高热量的肉类还提供燃料，使我们精力充沛的大脑得以扩张。反馈循环开始形成：随着大脑的膨胀，我们日益聪明的祖先梦想着更有效的工具来获取富含能量的动物食品，从而促进智人大脑的生长。

如果这就是我们对人类进化的全部了解，那么很容易得出这样的结论：我们进化到吃肉为主的饮食。但这只是人类学家和考古学家对食物和人类起源了解的一部分，甚至我们故事的这一章在过去 15 年里也根据新证据进行了修订。新的化石发现和新颖的 DNA 分析正在以前所未有的细节揭示我们的祖先吃什么。为了更清楚地了解人类和饮食的进化，我们需要仔细研究 200 万年之前和之后发生的事情。

让我们从头开始吧。人类、猴子和猿构成了灵长类动物的一个子集，被称为高等灵长类动物，它们进化为吃水果。古人类谱系（智人及其已灭绝的近亲，包括地猿、南方古猿等）可以追溯到大约六百万到七百万年前。已知最早的人类化石表明，他们用两条腿直立行走，但仍然在树上呆了很多时间。他们似乎没有制造石器，并且可能以类似于黑猩猩和倭黑猩猩（我们现存的近亲）的饮食为生，也就是说，主要是水果、坚果、种子、根、花和叶子，以及昆虫和植物。偶尔有小型哺乳动物。

在我们已知的整个前半段历史中，古人类似乎一直保持着这种以植物为基础的饮食——他们没有留下任何肉食的痕迹。直到我们的血统起源近三百万年后，才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剥削大型动物作为食物。

古人类吃肉的最古老的证据来自埃塞俄比亚的迪基卡。研究人员在那里发现了山羊和牛大小的哺乳动物的骨头碎片，这些骨头碎片上有至少 339 万年前发生的屠杀痕迹。在这种情况下，屠夫可能是南方古猿阿法种，这是著名的露西化石所属的小脑、小体型的古人类物种，也是当时和该地点已知的唯一古人类物种。尽管没有发现任何工具，但根据骨骼损伤的模式，研究人员得出结论：A.阿法种使用锋利的石头从骨头上剥下肉，并用钝的石头敲击骨头以获取里面的骨髓。

最古老的石器来自肯尼亚西北部的洛梅奎遗址。就像来自迪基卡的有切割痕迹的骨头一样，这些 330 万年前的工具明显早于我们属的起源，智人，而且似乎是小脑南方古猿的杰作。这两次事件似乎在时间上也是孤立的，是进化史上的一瞬间，与石器和屠宰的下一个最古老的证据相隔数十万年。

史密森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古人类学家布里安娜·波比纳（Briana Pobiner）研究人类食肉进化，她表示，直到两百万年前，人类才开始更频繁地将大型猎物纳入饮食中。肯尼亚西南部的坎杰拉南部遗址记录了大约 200 万年前的古人类活动，是最早保存研究人员所说的持久食肉动物证据的遗址之一。早期的智人成员从 10 公里外运来精选的岩石来制作石器。他们使用这些工具从生活在周围草原的各种哺乳动物中提取肉和骨髓，从小型羚羊到角马大小的牛科动物。一些羚羊似乎是完整获得的，大概是通过狩猎获得的。较大的动物可能已经被吃掉了。不管他们如何获得这些尸体，坎杰拉古人类一代又一代地在这个地方反复屠宰动物，骨头横跨三米厚的沉积层。

坎杰拉的古人类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这个地方屠宰动物，但他们持久的肉食模式在其他地方并不普遍。随着时间的推移，肉食量也没有像反馈循环情景中所预期的那样稳步增加。乔治华盛顿大学的 W. Andrew Barr 和包括 Pobiner 在内的同事分析了 260 万至 120 万年前东非动物考古记录中古人类食用肉类的证据。尽管在两百万年前，随着第一个达到现代身体比例的人类直立人的出现，食肉的证据有所增加，但研究发现，这种模式是抽样偏差的结果：研究人员只是收集了更多的考古资料。该时间段的材料比之前的时间段的材料要多。巴尔、波比纳和他们的合著者得出的结论是，他们的发现并不支持肉使我们成为人类的假设。

“当我考虑饮食随时间的变化时，我认为这种变化不是线性的，”波比纳说。她解释说，从很多方面来说，这些变化更多的是扩大饮食范围，而不是从素食者转变为肉食者。 “人类是杂食动物，”她说。 “我们一直都是杂食动物。”

即使在坎杰拉，屠宰骨头堆积如山，肉也不是唯一的食物。对现场石器样本切削刃的分析表明，大多数工具都表现出在实验中用于砍伐草本植物及其地下储存器官（块茎、球茎、根和根茎）的工具的磨损模式特征。植物产生来储存碳水化合物。一小部分显示出动物组织加工的迹象。

“人类是杂食动物。我们一直都是杂食动物。”

尽管肉食的进化是她工作的重点，波比纳说，“这并不意味着我认为它是早期人类饮食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早期人类在第一次开始屠宰动物时可能瞄准的是脂肪而不是肉类。耶鲁大学的杰西卡·汤普森和她的同事认为，在人类发明适合狩猎大型动物的石器之前，他们可能使用更简单的工具来清除废弃的尸体，以获取营养丰富的骨髓和大脑。野生动物等瘦肉的代谢消耗能量，如果饮食中缺乏脂肪，可能会导致蛋白质中毒和其他疾病。在我们的祖先发展出狩猎所需的更复杂的技术之前，粉碎腐烂的骨头以进入骨髓可能会产生促进大脑生长所需的额外营养。

陆地哺乳动物的脂肪和肉并不是饥饿的古人类额外卡路里的唯一可能来源。鱼类、贝类和其他水生动物和植物为我们生活在河流、湖泊和海洋附近的祖先提供了生存来源。早在 195 万年前，人类就在肯尼亚的图尔卡纳盆地捕捞鱼类和海龟等水生食品。

我们的祖先也可能通过烹饪从动植物食物中获取更多的热量。哈佛大学的理查德·兰厄姆提出，烹饪使食物更容易咀嚼和消化，可能为人类提供了为更大的大脑提供动力所需的额外燃料。 2022 年，研究人员宣布，他们在以色列的 Gesher Benot Ya'aqov 遗址发现了 78 万年前可能用受控热量烹饪的鱼遗骸。

科学家们还可以在另一个地方寻找早期人类吃什么的线索：牙齿。当研究人员分析来自南非的两个南方古猿源泉个体的染色牙齿中保存的牙垢时，他们发现了来自这些古人类近两百万年前食用的植物的微小二氧化硅，包括树皮、叶子、莎草和草。

即使是尼安德特人，我们魁梧的表亲，统治欧亚大陆数十万年，以熟练的大型猎物狩猎而闻名，也吃植物。荷兰莱顿大学的阿曼达·亨利和她的同事在牙齿化石上的牙垢中发现了豆类、枣子和野生大麦的痕迹。格拉斯哥大学凯伦·哈迪领导的研究人员在尼安德特人的牙齿中发现了烤淀粉颗粒，这表明他们吃煮熟的蔬菜。一些尼安德特人甚至可能完全放弃了动物肉：在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的劳拉·韦里奇(Laura Weyrich)共同领导的一项研究中，对西班牙埃尔西德龙洞穴中发现的尼安德特人牙垢中保存的DNA进行分析，发现了松子、苔藓和蘑菇的痕迹。 ——而且没有任何肉。

研究人员开发了其他技术来研究古人类放入口中和咀嚼的食物，例如测量牙齿中的化学同位素，但这些方法有很大的局限性：它们无法确定饮食中动物和植物食物的比例。为此，另一项牙垢研究提供了线索。马克斯·普朗克人类历史科学研究所的 James Fellows Yates 和他的同事分析了尼安德特人牙垢中保存的细菌 DNA，并将其与现代黑猩猩、大猩猩、吼猴和现代人类牙齿的细菌 DNA 进行了比较。研究小组发现，样本中的尼安德特人和现代人类的口腔中存在一组非人类灵长类动物所没有的链球菌细菌。这些链球菌以淀粉类食物（如根、种子和块茎）中的糖为食。它们出现在尼安德特人和现代人类的嘴里，但非人类灵长类动物却没有，因为它们主要吃非淀粉植物部分，这表明在尼安德特人和现代人的时代，智人已经适应了吃大量的淀粉植物食物。现代人类大约在 60 万年前与他们最后的共同祖先分开。这个时机暗示高碳水化合物饮食有助于促进智人的大脑扩张。

牙齿的其他特征为了解我们的祖先吃什么提供了额外的线索。阿肯色大学的古人类学家和进化生物学家彼得·昂加尔（Peter Ungar）说，如果你观察一段时间内古人类牙齿的形态，你会发现南方古猿的牙齿又大又平，牙釉质厚，这些特征表明它们专门用来压碎种子等坚硬的食物。 智人，就其本身而言，进化出了较小的牙齿和牙冠，更适合吃坚硬的食物，包括肉类。然而，我们显然缺乏食肉动物用来刺伤和撕裂猎物的长而锋利的犬齿，以及用来剪肉的锋利的肉食牙齿。

“我们不是纯粹的肉食动物，我们从来都不是，”昂加尔说。 “我们的牙齿不是为吃肉而设计的。”他指出，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靠动物组织生存——切割和烹饪都可以让我们更容易食用肉类——但“任何长期咀嚼牛肉干的人都知道，我们的牙齿确实不是为此而设计的。”或者，就此而言，生牛排。”

食物在牙齿上留下的微小凹坑和划痕强化了这一信息。南方古猿的微磨损图案反映的食物类型范围较窄，而早期智人则显示出更广泛的范围。我们属的后来成员表现出微磨损纹理图案，表明他们吃了更多种类的食物。 Ungar 说，尽管这些证据有限，但它们表明人类变得更加多才多艺，能够比其祖先吃更多种类的食物。这种多功能性对我们的祖先很有帮助，因为他们传播到了提供更多样化食物类型的新环境。

以动物为基础的饮食的支持者喜欢以坦桑尼亚北部的一群采集者哈扎人为例，来证明他们对肉类的严格要求。萨拉迪诺和肝王定期在社交媒体视频中点名他们。 “我可以非常清楚地告诉你，哈扎人根本不关心蔬菜。他们并不真正吃蔬菜，”萨拉迪诺说，他曾经在一次为游客安排的游览中参观过哈扎人。

与哈扎人一起生活并研究他们饮食多年的人类学家不会同意这一观点。杜克大学的赫尔曼·庞泽 (Herman Pontzer) 指出，几十年来研究人员观察到，哈扎人饮食中植物性食物至少占 50%。哈扎人在这方面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世界各地的狩猎采集者平均大约一半的卡路里来自植物性食物，一半来自动物性食物。但这个平均值掩盖了狩猎采集策略的真正价值，即它允许人们根据一年中特定时间环境中的可用食物来维持多种饮食。对哈扎人的长期研究表明，有几个月他们可能从蜂蜜中获取大部分卡路里；其他月份他们可能主要吃植物性食物，包括根类蔬菜。有时他们几乎不吃任何肉。

人类之所以如此胜利，并不是因为我们用动物取代了植物，而是因为我们在我们的技能中加入了狩猎。庞泽说，狩猎和采集每天确实比任何其他灵长类动物策略产生更多的卡路里。它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它是一个混合的投资组合。 “有些人在寻找高价值、难以获得的含有大量蛋白质和脂肪的动物，这很棒，”他说。 “有些人正在追求更可靠的植物性食品。正是这些因素的平衡才使其如此成功。”

事实上，狩猎和采集会产生如此多的卡路里，以至于人们有能力与其他群体成员分享这些卡路里，包括儿童，他们的大脑比其他物种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发育，并且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学习如何照顾自己。严格的植物性饮食者无法做到这一点，因为虽然每天吃植物可以获得的卡路里数量非常可靠，但它可能不足以产生过量的卡路里。另一方面，严格的肉食者在两餐之间会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饥荒，平均而言不会产生额外的卡路里。但庞泽观察到，当我们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时，我们就会产生盈余。他推测，这种盈余是使人类拥有巨大的大脑和延长童年等能源昂贵的东西成为可能的变量。

那么，化石、考古学和人种学证据表明，大自然并没有为我们规定一种饮食。我们的祖先吃的东西随着时间和空间的变化而发生巨大变化，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季节变化、气候变化以及人口扩散到新的生态系统时他们所能获得的食物造成的。在充满不确定性的严酷考验中，我们进化出了靠食物多样性生存和发展的能力。世界各地的狩猎采集者所吃的植物和动物食物的比例差异很大，而且所有这些食物似乎都很健康，可以预防心脏病、糖尿病和其他工业人口中常见的疾病。

那么，一个想要健康饮食的人应该做什么呢？ “我认为它说的是你应该自由地尝试一系列不同的饮食并找到一种适合你的饮食，”庞泽说。但“当有人告诉你只有一种吃法时，他们就错了，你可以停止听了。”

本文首次发表于《科学美国人》。 © ScientificAmerican.com。版权所有。 关注 TikTok 和 Instagram、X 和 Facebook。